蛇转动着深邃的眼睛，一片深红。它从窗外爬进来，从桌底爬进来，缠绕在周的脖颈上，慢慢勒紧，令他窒息。
周睁开眼睛，蛇不见了，像是倏然化为一缕白烟，从他的指尖上散发开来。烟蒂落在了周的皮鞋上，但他没有理会，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，像一尊历经了百年风雨的雕像。
周想再次闭上眼睛，可他不敢闭，他害怕自己会哭。贾队讨厌会哭的兵。可是现在，即使他流下眼泪，也不会有人再来罚他一百个俯卧撑了。
飘扬。白色的烟雾在房间里飘扬。周很讨厌贾队吸烟，他每次都会把窗户打开，把烟灰缸清空，然后不厌其烦再一次整理昨天刚整理好的卷宗。他有时甚至会偷偷把贾队的烟藏起来，然后在他放在桌上的保温杯里泡好茶。
但是蛇在舞动。白烟又在房间里凝聚，变化成一条蛇，它悬浮在周的头顶，它在飞。周讨厌蛇，他脑海深处依然刻有小时候在农村老家被蛇咬过的经历。但他不害怕蛇，他想捉住那蛇——然后将它的头扭断。只是他一睁眼，蛇就不见了。
烟燃尽了。
周慢慢转过身，把烟头塞进了烟灰缸。他的手有些颤抖。
为什么，为什么会抖？握枪的时候会不会抖？
周不敢想象自己握枪时手抖的样子。他很稳，从来都很稳，尤其是那一次——那一次一击必杀。
周后悔。他后悔为什么自己射的那么准。贾队教给了他无数种应对特殊情况的办法，他甚至可以让子弹擦着人质的耳根射穿敌人的头颅。但偏偏是那一次，偏偏是那一次他没了办法。
他只能让子弹朝着贾队——
周咳嗽了起来，他还不习惯抽烟。但他似乎有些理解了贾队为什么烟不离手，这种浑浊的感觉真的可以使自己的内心短暂麻痹。
“鉴于当时现场的特殊情况，组织决定不对你进行处罚。你明天可以回去了。”老甄苍老的喉咙有些沙哑。
周笔直地敬了一个礼。
回到房间，周穿上警服，对着镜子一遍又一遍整理仪容。
现在他即是雄鹰，要去捉那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