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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本文待重构
大概是一直光顾着写，忘了统筹一些结构上的东西了。很多设定展示的有些太早了，应该隐藏在线索中慢慢揭示的。另外角色的刻画也明显不足，要多想一点可以构成剧情冲突的地方。
之后重新来吧，重构一下大纲，然后重写……那么，什么时候开始呢？
第一章 王国骑士
在遥远的弗罗斯特大陆上，未曾流传过普罗米修斯的故事。但歌塔王国的人民有他们所信仰的救世主。
圣歌广场的最中央，一尊精致的雕像矗立在美丽的风信子花丛中。这正是歌塔王国的创建者、龙族的抵抗者、人类的庇护者——圣女歌塔。
圣女歌塔是这座孤独王国的精神依靠。在王国北部的极寒之地，盘踞着强大的龙族，它们常常侵犯人类的居所。五百年前，正是圣女歌塔从龙族的爪牙下拯救了人类，人们才得以建立起这个国家。为了纪念圣女的伟大贡献，这个国家也被称为歌塔王国。
离圣歌广场不远处的田园里，一排排低矮的居民小屋簇拥在一座由石砖堆砌而成的巨大碉堡周围，碉堡的一处延伸出厚重的城墙，将歌塔的国土环绕起来。这里便是歌塔王国骑士团总部所在。
千百年来，龙族的入侵与骚扰从未停止。王国骑士团为了保护歌塔人民，一直与龙族进行着长久的斗争。在这片土地上，人人都以王国骑士为荣。
歌塔人民便是如此勤劳、勇敢。他们相信在圣女的庇佑之下，自己会永远过着温暖而富足的生活……
骑士卡洛斯今天的心情还算不错。推开骑士团总部的大门，从碉堡里那深邃幽暗的空间中走出，迎接他的是和煦的阳光与柔软的微风。此刻是中午休息的时间，卡洛斯穿过田野，回到家中。他打算趁着好天气，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房间。
“哥哥！看这个！”
一个绑着马尾辫的金发少女突然闯进门来，把两张纸拍在了卡洛斯面前的桌子上。
“……这是？”
“这是我志愿加入骑士团的申请书。”
卡洛斯惊讶地看了妹妹一眼，随即欣喜地喊出了声。
“卡蒂，你也终于想要加入骑士团了！”
“嗯！我最近一直都在努力练习骑士团的试炼科目。”卡蒂的面庞上洋溢着笑容，“看着哥哥为了保护大家而努力，我也不甘落后呀。”
“太棒了！我下午就把它交到团长那里去……”
虽然卡洛斯总觉得妹妹的年纪还是太小了点，但毕竟加入王国骑士团，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一件令人骄傲的事。卡洛斯打心底里为自己和妹妹高兴。
“对了，早上有个紫色的姐姐来找你。”卡蒂突然说。
“紫色的姐姐？”
“嗯，就是一个紫色头发的姐姐——她说晚上要和你在南港见面。”
卡洛斯点了点头，他大概知道是谁了。
下午，骑士团总部的会议室内，一个身披盔甲的男人看起来忧心忡忡。
“……北方的龙族巢穴，最近又有了一些新的动静。”骑士团团长德拉诺盯着桌上的地图，神情严肃而又带着一些担忧，“现在正是龙族繁育的时节，它们的活动会变得更加频繁。”
“要准备出征了吗？”卡洛斯问道。
“是的，骑士团很快就会进入备战状态。今后这里的工作就要忙起来了……你要加油啊，卡洛斯。”德拉诺拍了拍卡洛斯的肩膀。
“我明白的，团长！”
“嗯，辛苦你了。你那里还有什么信息吗？”
“别的信息没有，倒是有这个！”卡洛斯忍住笑容，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书信。
德拉诺接过书信，认真读了一遍。
“哦！卡蒂……是你的妹妹啊。”
“她从小和我一起练武，身手可一点不输团里的大块头。”
“好，我会好好考虑这个申请的。”德拉诺点了点头，把申请书放在了桌上。
今天并不是什么特殊的节日，但此刻的圣歌广场上人声鼎沸，并不如往日那样安宁。在广场的一角，正有一大群人围在一起，熙熙攘攘。卡洛斯带着好奇心接近人群，才发现那里有几个人正在争吵着什么。毕竟维护秩序也属于骑士团的工作职责，卡洛斯决定上前查看情况。
“我再警告你一次！这里禁止虹天教集会！”一个尖锐的女声从人群中传出。
卡洛斯挤过围观的群众，看向人群的正中心——那是一名全副武装的骑士。此刻她正把右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，似乎准备随时拔出剑来。而站在骑士面前的，是一群身披红色斗篷的人。看这些人的装扮，想必都是虹天教的教徒。
“凭什么？我们又没有违反任何法律。”虹天教徒中，一个戴着宽檐帽的男人站了出来。
“现在正是歌塔人民与龙族战斗的关键时刻……我绝不会允许任何动摇民心的言论散播！”
“可笑……你们口中所谓的与龙族的战斗，不过是排着队去送死罢了。”虹天教徒轻蔑地说，“百年前的那场大战结束后，龙族已经不会再侵犯歌塔了。你们为什么还要去主动招惹它们？”
“你还不明白吗？正是因为骑士团定期对龙族进行清剿，它们才不敢来进犯歌塔！”骑士剑拔弩张，“你们这群只会白白浪费国家税收的家伙，没资格对保护人民的骑士团指手画脚！
另一个虹天教徒明显被激怒了，立刻大声喊了起来：“正是因为你们主动出兵，龙族才会一直仇视人类！”
戴着宽檐帽的虹天教徒也补充道：“我们虹天教一直在尝试用和平的方式解决争端。你们这些好战之徒才该好好反思一下吧！”
卡洛斯本想前去插手冲突。但猛然间，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——深红色的斗篷下，一个紫发女子低头站在人群之中，一言不发。卡洛斯愣了一下，没有再上前一步。
而他们的争吵也引发了周围群众的阵阵议论。一时间，更多的人围了过来，场次面变得更加混乱。
“喂喂喂——散开，散开！”
远处传来了德拉诺雄厚的声音。
“散开！都回家去！不要在圣女面前吵闹！”
听到这话后，许多围观的人离开了现场。虹天教徒和那位骑士也停止了争吵。
“好了好了，伊米娜。”德拉诺走近人群，对骑士说，“回到你的工作岗位上去。”
名为伊米娜的骑士微微低着头，把紧握在剑柄上的手缓缓松开。
“至于你们。”德拉诺转身面向虹天教徒们，“王国对虹天教的活动，已经足够包容了……但你们，总也要给骑士们的工作给点面子。”
“团长先生。”戴着宽檐帽的虹天教徒说，“我们一直希望能和骑士团进行正面交流，但您从来不给我们这个机会。”
德拉诺皱紧了眉头：“骑士团很忙的，没工夫和你们胡闹……”
“看，您从来不愿意正视问题！”另一个虹天教徒大喊。
“够了！你们也给我滚回去！”
德拉诺勃然大怒，吓了周围人们一跳。但虹天教徒们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，没有做出任何反应。
空气仿佛凝结了。德拉诺就这样和一片红色斗篷们对峙着。一阵长久的沉默后，这位年迈的团长轻叹一口气。
“回去吧，卡洛斯，别管他们了。”
对南港附近的居民来说，码头酒馆的露天吧台一向是个不错的休闲去处。夜幕降临，人们聚集在这里，或三五成群把酒言欢，或独自一人举杯赏月。向着大海的方向看去，不少情侣和小孩子们正在海滩边玩耍。错综的月光勾勒出人们的轮廓，又倒映在酒杯的玻璃壁上，宛如一幅宁静祥和的画卷。
但卡洛斯并没有多余的心情赏味这样的美景。他警惕地看着周围，像是在寻找某个人，又像是在躲着某个人。
“怎么不穿骑士团的衣服了？”
一个身披红色斗篷的紫发女子端着酒杯，坐在了卡洛斯身旁。
“我可不想被人看见坐在这里……”卡洛斯低声说。
“怎么，骑士团还有禁酒令？”
“……”
“哦~我懂了！”见卡洛斯没有回答，紫发女子带着笑意说，“原来不想被人看见的，是我呀！”
“行了，有什么事赶紧说。”
紫发女子摘下兜帽，随即露出了自己完整的面容——她的脸型瘦削而俏丽，五官雕刻精致，没有一丝多余的妆容修饰。紫色长发垂落如瀑，宛如星夜中流动的光影。其中一枚硕大的耳环若隐若现，仿佛是星辰的微光，在破碎的月光下闪烁着细微的光点。
她的名字是阿丝特。虹天教的教主，同时也是卡洛斯儿时的玩伴。
“今天下午，你的同事在圣歌广场上和我们吵架的时候，你怎么没去帮她呢？”阿丝特用手指轻轻敲击着酒杯，提出了一个疑问。
“团长都来了，不需要我出面。”
“不——在德拉诺来之前，你犹豫了好久呢。”
“叫我过来，就是为了问这些？然后羞辱我？”卡洛斯似乎有些不耐烦了。
“不不不，我有别的事。”阿丝特连忙说，“我是想问你——今年骑士团出征剿龙的队伍里，有没有你？”
“这是骑士团的内部机密，你休想套取情报……”
“我不关心别人，我只是关心你。”阿丝特把头凑近了卡洛斯，声音也压低了很多，“每一年、每一年，出征的骑士全部都死了——没有一次例外，没有一次有人活着回来过。”
“他们都是为歌塔牺牲的英雄。”
“德拉诺为什么不去？他让自己的手下一个个去送死，他怎么不去？他见过龙族的巢穴长什么样吗？”
“我说过，我不会回答骑士团的事。”卡洛斯扭过了头，“你如果再这么问……我就走了。”
“我也说过，我只是关心你。”阿丝特紧紧盯着卡洛斯的侧脸，“我不想在一个星期后听到你的死讯。”
“……”
卡洛斯没有再说话，只是平静地看着远处的地平线。
他知道阿丝特说的是事实，骑士团的出征总是伴随着巨大的牺牲。而今年，按骑士团的惯例安排，也正好会轮到自己参加出征的队伍。
实际上，卡洛斯从未亲眼见到过龙族——那远在北方的神秘种族。北方是永恒的冻土和荒原，生活着诸如龙族、精灵和哥布林之类的各种魔物，加之严寒而恶劣的气候，北方一向鲜有人类的足迹。
一百年前，人类和龙族有过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。那场战争结束时，歌塔王国几乎被夷为平地。但没过多久，自强不息的人们就在废墟上重建了家园，并组建了歌塔王国骑士团以应对龙族。一百年后的今天，正得益于骑士团的英勇牺牲，人们成功牵制了龙族入侵的步伐，百姓才得以在这片土地上安居乐业。
“为了圣女、为了王国和人民，我愿意去死。”——卡洛斯觉得自己应该这么说，但他并没有说出口。是因为他还没有做好赴死的准备吗？还是说，他打心里根本就没有这么想过？
沉默良久，卡洛斯甚至对自己的内心产生了怀疑。他深知自己热爱这片土地，这点毋庸置疑。可当这份荣誉感真的与个人的生死存亡相搏时，恐惧和畏缩也不可避免地涌上心头。不论未来的卡洛斯是否会成为一个英雄，至少，此时此刻的卡洛斯，还只是一个凡人……
三天后。
骑士团总部大厅内，所有骑士都在等待着团长德拉诺的命令。对龙族的作战指令已经下达，下一步就是具体的计划和人员安排了。
德拉诺扫视周围，将目光锁定在了卡洛斯身上。
“那么，先行侦察的任务，由第三班班长卡洛斯负责。”
卡洛斯点了点头，这个安排在他的意料之中。
“第三班全员都要行动吗？”一名骑士问道。
“不，只有卡洛斯单独行动。”
“为什么？以前不都是组织两人或者三人小队吗？”
“龙族对我们的警惕性越来越高了。侦察小队的人数越多，暴露的风险就越大。一个人行动，也是为了不打草惊蛇，尽可能获取更多的情报。”
“可这样太危险了！”另一名骑士说。
“减少暴露的风险，就是在保证他的安全。”
“我有一个提议。”伊米娜说，“可以在布兰泊村附近设置骑士哨所，如果卡洛斯遇到危险，我们也能快速响应。”
“不行。布兰泊村荒废许久，在这个时候出现人类活动，势必会引起龙族的警觉。”德拉诺再次转头看向卡洛斯，“我觉得……卡洛斯的能力，各位也是有目共睹的。请大家相信他。”
恍惚间，一些关于所谓荣誉、生死的模糊概念，与《歌塔史录》上描述骑士精神的冗长的句子，飞快地从卡洛斯的大脑中掠过，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。
“我会完成任务的。”卡洛斯站了起来。
说出这句话时，他没有进行过多的思考。
“五百年前，当圣女带领她的族人踏上这片土地时，歌塔的光辉开始闪耀——”
圣歌广场上，一位白发老者正诵读着《歌塔史录》上的文章。他略微口齿不清，但声音铿锵有力，音调也抑扬顿挫，仿佛在唱诗一般。
“圣女以勇武的英姿击溃了龙族，以高洁的神威庇护着人类——”
在白发老者周围，密密麻麻的人群几乎填满了整个圣歌广场。今天，歌塔王国的男女老少都聚集在了这里，一同在圣女的雕像前静静聆听史录的教诲。
“一百年前，当龙族再一次将恶魔的爪牙伸向这片土地时，歌塔堕入苦难的轮回——我们的家园遭到摧毁，人们流离失所，王国险些覆灭……”
在人群的最前排，整整齐齐地围站着一排王国骑士，将白发老者围在圆心。每位骑士都身披盔甲，手持长剑，如一口口巨钟一般笔直地立在原地，威严肃穆。
“但歌塔人民以精神与勇气挺过了灾难，以勤劳与智慧重建了家园。在新的歌塔王国里，世世代代的王国骑士遵嘱圣女的遗愿，牢记保卫王国的的使命——”
在骑士队伍的正中，唯有一名骑士没有带着剑——这正是卡洛斯。
“今天，英勇的王国骑士将再度踏上征程，追随圣女的足迹……”
卡洛斯从骑士队伍中走出，向前踏出三步，随后在圣女雕像前单膝跪地。
“我们必将击垮那些恶魔，终让圣歌响彻这片天空！”
白发老者放下了书本，从圣女雕像的脚下拿起一把金色的长剑，将它交到了卡洛斯的手中。
“为了圣女、为了王国和人民，歌塔万岁！”白发老者高声喊道。
“为了圣女、为了王国和人民，歌塔万岁！”卡洛斯举起金色长剑。
“为了圣女、为了王国和人民，歌塔万岁！”人群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呐喊。
出征仪式结束后的当天下午，金色的阳光洒在王国北部的城墙上，随着沉重的铁门缓缓打开，卡洛斯也即将踏上他的旅程。
“骑士大人，这是我家里刚烤好的面包。路途遥远，拿着吃吧。”一位农妇把一个大袋子塞到了卡洛斯手里。
“骑士大人！这个小东西，也请您收着。”另一边，一位木匠拿着一块小吊坠，“它能保佑您一路平安。”
“骑士大人，您独自一人出发，可一定要小心啊……”
民众的热情令卡洛斯有些不知所措，他不好意思拒绝，只得一一收下大家的礼物。
“哥哥——”
听到妹妹的声音，卡洛斯立刻循声望去。果然看到卡蒂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，身上还穿着骑士团的制服。
“这身衣服……”
“今天早上刚发给我，我就赶快换上了，还好你没走。”
“很合适呢，卡蒂！”卡洛斯笑着说。
“可惜你不能来参加我的入团仪式了……”卡蒂说着，脸颊因跑步而泛红。
“没关系！等我回来了，可以见到更优秀的卡蒂——王国骑士卡蒂！”
卡蒂点了点头，眼中却泛出了泪花。
“你要……多加小心。”
“我会的。”卡洛斯点了点头。
不远处，阿丝特正沉默地看着人群。
从王国出发一路北上，周围环境的变化极为明显。郁郁葱葱的森林渐渐消失，青翠的草原也一点点变得枯黄。与人类亲近的普通动物越来越少，一些远古魔物的聚居点则愈发密集。走到布兰泊村附近时，天空中开始飘起雪花，气温也骤然下降。
卡洛斯换上特质的保暖服装，他打算在布兰泊村稍事休息。
这里是一处荒废的村庄，它曾经也属于歌塔王国的领土，往日也曾繁荣一时。而在一百年前的人龙战争中，作为作战最前线的布兰泊村被完全毁摧毁。现如今，这里只能看到一片片破败不堪的废墟，枯焦的土地上连野草都无法生长。断壁残垣之间则散落着无数的森森白骨——有人类的、有龙的，还有一些不可名状的、不知是什么生物的尸体。
卡洛斯找到一处没有完全倒塌的石砌房子。虽然屋顶已经塌了一半，墙壁上也有一个大洞。但比起空旷的原野，这里起码可以稍微遮蔽一下风雨。站在石头墙壁边，卡洛斯难以想象它是如何在战争的摧残后依然在此屹立百年之久的。
“哇……谁来了？！”
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出现，吓了卡洛斯一跳。他迅速拔出腰间的长剑，立刻进入了战斗姿态。
“别！别杀我！我！我动都动不了一下！”
卡洛斯这才看清，在房间的角落里，有一只体态娇小的精灵，正被几块木板和石头压在地上。
精灵族是一个性情温和的族群，与人类的关系还算不错。在歌塔王国城外也经常有精灵出没，与人类进行各种交易。
虽然和它们没有过太多接触，但卡洛斯还是放松了警惕。
“哇！是人类！你是一个人类！”精灵大声喊叫着，“求求你！帮帮我！你！你快把我弄出来！”
“怎么回事？”
“我快喘不过气了！我在这里，被，被压着好几天了，还是好几个月？反正好久了！”
卡洛斯走上前去，搬开了木板和石头。精灵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，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。
“呼……总算得救了……”
“你是怎么被压在这里的？”
“我！我就是来玩……然后！这个屋顶！突然就塌了！”
“……”
“对！突然塌了！吓我一跳！然后我就被压住了，就像这样！哐——”精灵做出夸张的姿势，“我力气小，根本起不来！”
“那还真是惨啊……”
“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，其他精灵根本不会来！我喊破喉咙也没办法！你，你刚来的时候，我还以为是哥布林什么的呢……幸亏是人类！是人类就有救了！人类都会帮我的！”
精灵的语气越来越兴奋，一点也不像在废墟下被困了很长时间的样子。
“谢谢夸奖。”
“我看到你的剑了！你是歌塔的人吧！”
“嗯……”
“歌塔的人，来这里做什么呢？”
卡洛斯有些不太想和这只吵闹的精灵再纠缠下去了。
“不用你管……我要找个地方休息，你快回家去吧。”
“在这里休息吗？这里！这里旁边就是龙族的地盘了！你们人类，不是一直和龙族有仇吗！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喂喂——要我说啊，你们不如把那个小石头还给人家龙龙嘛……”
“……什么？”
“这么多年了，和龙族打来打去的，搞得到处都鸡犬不宁！你们把东西还了，不就没事了吗！”
“石头？那是什么？”
“嗯？就那个，源，源什么晶……哦对！源灵之晶！”
“源灵之晶？”
这是一个卡洛斯从未听说的的名词，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追问下去。
“对啊！偷别人东西是不好的！精灵们就从来不偷别人的东西，我们会公平地交易！”
“我不知道人类偷过什么源灵之晶……你能再讲讲吗？”
“哇哇哇！不得了！这里有个歌塔人类不知道源灵之晶！”
“是的……我不知道。所以请你和我讲讲，这是怎么一回事。”
精灵瞬间充满元气，它抬起自己的小短腿，开始在原地蹦蹦跳跳地打转，似乎变得更加兴奋。
“我给你讲！讲！我最喜欢讲故事了！”
卡洛斯盘腿坐下。于是，一个跨越了五百年的画卷，在这间破败的小屋里徐徐展开……
第二章 霜寒灾变
五百年前，人们将那场气候的剧烈变化称为“霜寒灾变”。
不知从何时起，即便在白天，空气中也开始莫名渗透着一份如夜晚般的凉意。随着时间的推移，这份凉意越来越明显，以至于只有在正午时分，人们才能在皮肤表面感受到一点点温度。
直到某一天，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些人们从未见过的白色的物质——人们把它称作“雪”。每当有雪降临，气温会进一步降低，而雪的密度也会越来越大。再后来，漫天的雪花经常会持续数十天甚至一个月。而那颗悬挂在天上的太阳，也逐渐被这浓密的雪花和寒雾所遮蔽，似乎变得越来越小。
弗罗斯特大陆就这样逐渐被雪覆盖。陆地上的绝大多数水源，也都冻结成了冰。树、草和灌木一片片地枯萎，各种动物在严寒中苦苦挣扎，濒临灭绝。
人类同样也无法适应这样的环境。曾经占据了大陆整个南部地区的他们，在环境剧变与资源匮乏中，人口数量锐减。而残余的幸存者，也整日为取暖与食物发愁。
少女正是诞生于这样的一个荒寒之地。在她出世的第二天，自己的母亲就因身体虚弱，受到寒气侵蚀而不幸离世。随后的十多年里，少女和自己的父亲一同在漫无边际的雪原上流浪，忍受严寒与饥饿的折磨，为了活下去而拼尽全力。
“肉干还够分吗？”
“分完这一顿，就没有下一顿的了。”
在一个山洞里，一群流浪者正围着火堆分配食物。少女依偎着父亲的肩膀，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。
“我已经好久没见到能抓来吃的动物了……这边全是精灵、哥布林和史莱姆什么的。”
“哥布林说不定能吃？它们不也是有肉的玩意嘛。”
“千万别！我吃过哥布林肉，又苦又硬，根本咽不下去。吃完还会拉肚子。”
“真没东西吃的时候，谁会挑剔这些……”
“那也不行啊。我就听说，有人因为吃了哥布林肉，直接死掉了！那种变态魔物的肉，说不定都是有毒的！这位老兄，你吃了哥布林肉还能活到今天，已经很幸运了。”
在大家聊天的同时，肉干被逐个分配到了流浪者们手上。但分到这位带着女儿的父亲时，只剩下最后一份了。
流浪者的领队看了看熟睡中的少女，把自己手里的肉干也递了过去。
“没事没事……我俩吃一块就够了。”父亲说。
“拿着吧，你和小姑娘都不容易。我这种老东西，本来就没多少日子了……”
“您，您可千万别这么说。”
“要让年轻人活下去，他们才是人类的希望啊。”
父亲愣了一下，随后双手接过了领队的肉干。
“实在谢谢您……领队。”
“别有负担！我挨过的饿，可比你们吃过的饭都多！”领队笑着说。
突然，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，一个流浪者从洞口跑了进来。
“老大！老大！重大发现！”
“什么事？”
“北边！北边不冷！”
“什么？不冷？”
“就是，就是我，我越往北边走，越觉得暖和！北边有一大片地方，一点都不冷！”
“真的假的？不会是你冻晕过去了，产生幻觉了吧？”一个流浪者打趣道。
“我听说啊，很多人在被冻死之前，都会突然觉得浑身发热，甚至开始脱衣服！”另一个流浪者说。
“不是！我说的是真的！那地方连雪都没有！”
“好，那我们去北边看看。”领队站了起来，“大家，收拾东西，出发了！”
流浪者小队一路北上，果真是越往北走，气候越变得温暖。在数天的长途跋涉之后，他们来到了龙族的领地。这里没有致密的寒雾、厚重的积雪和望不到头的冰川，取而代之的是清澈的天空、柔软的草地和波光粼粼的水流。
一行人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。这正是他们祖辈口中所描述的——那个在“霜寒灾变”发生之前，美好的旧世界的缩影。
流浪者们决定在这里定居。这片地区的主人——龙族，起初也很欢迎新邻居的到来。毕竟同为弗罗斯特大陆上为数不多的智慧种族，龙族对人类的境遇也十分同情。
没过多久，越来越多的人类从南方迁徙至此，在龙族的领地里定居。然而，两个族群在相处中产生了各种问题。几年时间里，善于利用资源的人类以最快的速度建设了他们的居住环境。他们大肆制造建筑、开垦耕地、挖掘矿洞，一片片森林和草原都在顷刻间化为乌有。生活在这些自然环境中的动物也越来越少，人类猎人还要与龙争抢为数不多的食物来源。
在一次次摩擦中，无数矛盾逐渐变得尖锐。终于，龙族忍无可忍，决定将人类驱逐出去。人类不愿离开他们辛苦建设的土地，于是拿起武器，对龙族的驱逐进行抵抗。在这片如同伊甸园般美丽的土地上，第一次爆发了战争。
在混战中，曾属于流浪者小队的少女与她的父亲，决定逃离这里，回到人类曾经聚居的南方去。
“喂！你俩！停！”一个全副武装的人拦住了父女两人，“去哪？”
“去……去南方，我们是流浪者，南方曾是我们的家……”
“不行！现在是非常时期，在取得对龙族的胜利之前，任何人不得离开！”
两人只得另寻他路。他们进入一处矿洞，试图寻找出口。
“爸爸……这里，真的能出去吗？”
“能。这洞里有风，说明它不会只有一个出口。”
两人在洞窟里摸索着前行。越往深处走，呼吸就变得越困难，支撑矿洞的工事建筑和照明灯具也越来越少。但矿洞中持续吹过的风，至少证明着这不是一条死路。
突然，在黑暗中，少女一脚踩空，摔了下去。被吓了一跳的父亲转身想查看女儿的情况，却也跟着摔了下去。
两人落在了一个空旷且宽阔的地下坑洞内。所幸掉落的高度不大，他们并没有受伤。
在这里，他们有了新的发现。在坑洞的正中央，赫然摆放着一块发光的石头。人类从未见过会发光的石头——他们只听说过在神话故事中，有上古时代的仙女为了修补天上残破的洞，使用过发光的仙石。
少女好奇地走近那块石头。尽管父亲想阻止她，但还是晚了一步，发光的石头被少女捧在了掌心。
“爸爸，这个石头是热的。”
父亲也小心翼翼地伸手触摸石头，它的表面果真是温暖的。在手指接触石头的瞬间，甚至能感受到一股热量传遍了全身。
父亲用了大约十分钟的时间确认了这块石头并没有什么危险。“这样神奇的石头，说不定可以带到南方去……”父亲想。
于是，两人带着石头离开了。在体力快要耗尽时，他们终于找到了矿洞的出口。
但下一个瞬间，他们就遇到了新的难关。矿洞的出口之外，有一只正在徘徊的龙。
两人试图躲过龙逃跑，但他们失败了。龙还是发现了他们，随即发出刺耳的咆哮声，向着着这两个手无寸铁的人类冲了过来。
“我们分头跑！”父亲大喊一声，调转了方向。但他分明不是想和女儿分头跑，而是径直朝着龙的方向跑去。
“跑！塔塔！快跑！”
“爸爸——”少女惊恐地大喊。她看到自己的父亲被龙用牙齿叼了起来。
“快跑啊——塔塔——”
惊慌失措的少女并没有执行命令。她只是无助地站在原地，浑身因恐惧而颤抖。
突然，一发石弹从某处飞来，击中了龙庞大的身躯。在不远处，正有一支人类军队正朝着这里前进。龙被人类军队的袭击吸引了注意力，没有再把少女作为目标。
少女回过神来，才意识到自己手中还紧紧攥着那块发光的石头。她立刻转过身，逃离了这里。
从矿洞出来后的短短几分钟内，少女的精神被突如其来的巨变所冲击，已经无法正常地思考。恐惧不断地刺激着她的大脑，人类最原始的求生欲被不断放大。她只能一直执行父亲对自己说过的最后一句话——快跑。
她毫无目的地奔跑。不知不觉间，才发现自己站在了一座小山的山顶。从这里向远方看去，可以俯视整片龙族领地的全貌。最远处的群山脚下是龙族的巢穴，而近处的平原则大多被人类占据，各种建筑林立，农田遍布。
“轰——”
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，人类建筑群接连发生了爆炸。少女看到许多龙在发生爆炸的地点上空盘旋，与此同时，还有一些龙从远处的巢穴中飞出，向着战争前线进发。
少女在山头的一颗树下躲了一整天。直到暮色降临，爆炸声、龙的嘶鸣声与人类的尖叫声才逐渐平息。少女走下山坡，回到她与父亲失散的那个矿洞出口处——但这里早已是一片狼藉，无数建筑残骸与人类尸体横七竖八地摆在地上。
“喂……帮帮我……”
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少女一跳，她看到一个失去了半条胳膊的人正躺在自己脚下。
“你怎么了？你的胳膊……”少女俯下身子，声音颤抖。
“我……快死了吧。”
“你，你流了好多血……是不是得找医生？医生在哪……”
地上的人半睁开眼睛，才看清少女的面孔。
“啊啊……竟然是个小孩……”
“还是说要先包扎？我爸爸会包扎……”
“……算了，别管我了。你还是快跑吧。”
“啊？”
“医生早死了，我的战友也全死了。这里没有活人了。”
“什么……？”
“这周围还有龙。你跑远点，找个地方躲起来……”
“可是，我要找我爸爸……”
“别找了。这里没有活人了。”
“……”
“你不想死掉的话，就快跑……然后回南方去，告诉那里的人，别再来这里了……”
说罢这句话，躺在地上的人闭上了眼睛。
远离龙族领地后，少女又回到了几年前所熟悉的那个荒寒世界。雪、雾与冰川逐渐包围了整片天地，将她小小的身躯吞噬。
没有了父亲和流浪者小队中大人们的庇护，少女陷入了艰难的生存境地。在风雪交加的荒原上，她一度无法找到足够的食物，甚至险些在饥饿中丧命。但所幸，怀中那块发光石头成为了她唯一的依靠，不断温暖着她的身体，至少免去了在冰天雪地中被冻死的可能。
她无法准确回忆自己在这一望无际的雪原上走了多久。也许只是短短的三五天，也许足足有漫长的十几二十天——当少女几乎要耗尽体力时，终于找到了一处人类聚居点。这是一处名为布兰泊村的村庄，村民们在雪堆中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少女，将她带了回去。
“去北方的人，全被龙族杀了？”少女面前，一位老者缓缓开口问道。
“嗯……”
“我早就说过，龙族是极度危险的。”
“幸亏我们当时没去……”老者身边的年轻人说。
“唉……世事难料啊。”老者叹息道，“想不到，只有你一个人逃了出来。一个小女孩，在大雪天里流浪这么久，能活下来也真是幸运。”
“我，是因为我有这个。”少女想起来了些什么，拿出了那块发光的石头，“这个石头是热的，只要带在身上，就不会冷……”
“什么？这石头……”年轻人惊奇地摸了一下石头，“我就说这屋里怎么这么热，还以为是火生得太旺了。”
“竟有这样神奇的东西。”老者也很吃惊，“霜寒灾变之后，这世上可没几个能发热的东西了……”
他们叫来了村里知识最多的教书先生，教书先生拿着石头研究了一下午，也不明白它究竟是什么。
“对了，小姑娘。”老者说，“如果你没地方去的话，不如就留在我们这里生活吧。”
少女点了点头，算是答应了。
“你这块石头，可是宝物啊。我们村里经常有人会被冻伤，如果到时候你愿意用石头帮帮他们，就再好不过了……”
“嗯嗯，没问题。”少女笑着说，“毕竟也是大家救了我。”
“那可真是太好了，小姑娘……哎呀，一直叫你小姑娘，还没问过你名字呢。”
“我的名字是歌塔。”
没过几天，人们惊讶地发现这块石头的能力可不止温暖身体这么简单，它甚至能影响周围的自然环境。他们给这块神奇的石头取名为“源灵之晶”。
自从少女带着源灵之晶来到布兰泊村后，这里的积雪奇迹般地开始消融，气温也逐日攀升。一个月后，布兰泊村再也没有下过雪。半年后，村庄旁那个冻结了几十年的小河开始涌动水流。仅仅不到一年，这片区域的气候变得温暖宜人，草木开始生长，动物逐渐复苏，人们恢复劳作……在这片解冻的土地上，处处生机盎然。
随着时间的推移，源灵之晶释放的能量几乎覆盖了整个弗罗斯特大陆南部。十年后，歌塔带着一部分村民迁徙到了大陆最南方的海岸边，建立了一处新的村庄，人们开始在这里捕鱼为生。
百年光景，那个由歌塔建立的小渔村已经发展为了一座庞大的城邦国度。为了纪念将温暖带给人类的歌塔，这个国家被命名为“歌塔王国”。各地纷纷竖立起歌塔形象的圣女雕像，她成为了人们心中不朽的传奇。
而在另一边，北方的龙族领地则陷入了暴风雪的肆虐之中。但龙族并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——毕竟它们自己也从未知晓源灵之晶的存在。在龙族眼里，只是南方的霜寒灾变也波及到了自己生活的土地。不过龙族作为一个身体机能异常强大的族群，即便在严寒中也能正常生存，气候的极端变化并未对它们造成太大的影响。
然而，不知是哪个愚笨的人类说漏了嘴，还是哪只多嘴的精灵惹是生非——龙族终于得知，在人与龙第一次大战期间，正是由于人类从龙族领地盗走了源灵之晶，才让弗罗斯特大陆北方成为极寒之地。
为了夺回本属于它们的宝物，一百年前，龙族发动突袭，大举进攻了歌塔王国。
那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。这场大战使得歌塔王国几乎完全覆灭，龙族也元气大伤，退回了他们北方的巢穴，源灵之晶也并没有被龙族成功收回。因此，它依然在发光发热，庇护着南方的这片土地，残余的人类得以在废墟上重建他们的家园。
尔后，新的歌塔王国诞生了。由于没有流传下来任何详细的历史，新的王国里无人知晓五百年前的霜寒灾变；也不了解龙族与王国为敌的原因；更没有人知道，他们的国家只是依靠着一个偷窃来的宝物才得以建立。人们只知道北方的龙族曾险些毁灭歌塔王国，而这些龙至今依然在与自己为敌。
“所以说——全都怪那块石头啦。”精灵讲完了故事，长吁一口气。
“这个故事，我从来没有听说过……”卡洛斯一下子接收了过量的信息，似乎有点消化不完。
“嘛——想想也正常啦。毕竟你们这些年轻人，最多只看过《歌塔史录》之类的东西吧！这书差不多是八十年前才写的喔，对以前的事根本就是不明不白吧！”
“史书上描述的圣女英勇神武的形象，可不是这种样子……”
“正常啦正常啦！胜利者的颂歌——总是要美化一下的呗！”
“那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就是真的？”
“嚯嚯！我可是参与过一百多年前的那场大战哦！这些事情怎么会不知道嘛。”
“什么？”卡洛斯更加震惊了。但他也立刻想到了，精灵族的寿命通常都有二三百年。
“当然！毕竟我一直在布兰泊附近玩儿嘛，这里发生的事我怎么可能不参与呢？”
“那场战争时……你是哪一方的？”
“嗯？哪一方都行吧？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不知道诶——毕竟我和龙和人都没有仇呀，我就是看闹得正欢，就也闯进来玩玩啦！”
眼前这只连几块石头和木板的搬不动的精灵，竟然在战争的废墟中说出这种话——看着身旁的白骨和残骸，卡洛斯猛然间感到一阵寒意。
“总之，谢谢你告诉我这些。对了，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“名字？我们精灵族没有名字。”精灵歪着头，“不过——你可以叫我哈迪！在歌塔附近跟人类做交易的时候，他们都这么叫我。”
“好，那我姑且先相信你的故事……”卡洛斯站了起来，他打算立刻回到王国。不论故事真假，这些信息都需要尽快汇报给骑士团。
“你要走吗？要去龙巢那边吗？它们可能会杀了你哦？”
“我要去哪我自有判断——再见了。”卡洛斯转身离开。
“别死哦！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！”远远地，哈迪大声喊着。
第三章 叛徒
“卡洛斯？”
看着眼前本该在北方执行任务的骑士提前回来，德拉诺免不了感到疑惑。
“团长，我收集到一些重要的情报，准备先做汇报。”
“你已经去过龙巢了吗？”
“还没有，但是……”
“龙巢以外的情报能有多重要？”德拉诺严厉地批评道，“没有侦察龙巢就跑回来——这会严重影响我们接下来的作战计划！”
“是！非常抱歉！”卡洛斯低下头，“但我的情报有关于龙族仇视人类的根本原因，或许能完全终结人龙的战争！”
德拉诺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惊讶，但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严肃。
“那你说说吧……长话短说，抓紧时间。”
卡洛斯将他从哈迪那里听到的故事简短地复述了一下。
“歌塔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。”德拉诺摇着头，“卡洛斯……这可不是你该有的状态，竟然会随随便便相信一只精灵的胡言乱语，还为此自作主张中断任务。”
“但您也知道，精灵族从来不会撒谎。而且这个故事能解决很多疑惑——比如歌塔所缺失的一百年以前的详细历史、龙族突然袭击歌塔的原因、弗罗斯特大陆南北方的气候差异，还有……”
“够了！”德拉诺打断对方，“你说的那个什么石头——是叫源灵之晶？你见过这东西吗？还是谁见过？”
“这点还需要调查……”
“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东西！虹天教那帮孽种信这种鬼话就算了，你怎么能——”
“……虹天教？”
“好了，卡洛斯！继续去执行任务！立刻！”
“虹天教也在宣传类似的说法吗？”
“我不想再重复一遍！立刻——”
“我请求觐见国王。”
“……你说什么？”
“我以王国骑士的名义，就关于对龙族作战的关键情报，请求觐见国王并作汇报，并确认情报的真实性。”
“卡洛斯，你真是……”
尽管德拉诺强忍住怒火，但卡洛斯还是看到了他紧握的拳头。
歌塔王宫的大殿内弥漫着浓烈的古老木质香气，雄伟的石柱延伸至高耸的拱顶，复杂而精致的纹饰刻在其上。大殿两侧，绘有绚烂图案的琉璃窗将阳光过滤成斑斓的光影，映照在铺陈华美的地毯上，宛如一颗颗散落的宝石。
“……讲完了？”
地毯延伸出的最远端，两鬓斑白的歌塔国王端坐在王座上。他闭着眼睛，大概是正在沉思。而在他面前的台阶下，卡洛斯正单膝跪地。
“是的，在下并不能确定这个故事的真实性，所以在下向您请教——‘源灵之晶’是否真的存在？”
“一派胡言。”国王缓缓摇了摇头，眉间挤出不少皱纹，“堂堂歌塔王国骑士，竟会轻信如此荒唐可笑的谣言。这是你的失职，德拉诺。”
“是……是我的失职！”一旁的德拉诺立刻低下头回应。
“歌塔的历史与由来如何，在《歌塔史录》上已经写得清清楚楚。”国王把目光转向卡洛斯，“这位骑士，你竟对自己国家的史书如此陌生吗？”
“在下认真研读过《歌塔史录》……但在下认为，百年之前的王国历史记载过于模糊，尚有太多令人疑惑之处。而精灵族作为性情温和、诚实守矩且寿命极长的种族，他们提供的信息很有参考价值。在下希望能够就‘源灵之晶’的存在进行调查，或许真的能终结人类与龙族的战争……”
“住口！你这妖言惑众的混账东西！”
未等卡洛斯说完，宫殿大门口的另一个声音打断了他。众人向大门的方向看去，一名大臣手中攥着几张信纸，笨拙地跨过大殿的门槛，随即快步上前，在王座前的台阶下跪倒在地。
“陛下！亲卫队刚刚传来快报——这位名叫卡洛斯的骑士，与虹天教现任教主阿丝特自幼相识，往来密切！恐怕是与虹天教有染，居心叵测！”
“什……什么？”卡洛斯惊诧地看向大臣。
“私以为，卡洛斯被龙族精灵魔物之流蛊惑心智，又在虹天教的教唆下散播谣言，企图篡改历史、贬低圣女、无中生有、倒戈投敌……已然犯下滔天大罪！应当立刻打入监牢，严肃审讯！”
“不是！完全不是这样！”
然而，国王丝毫没有听卡洛斯争辩的意思。他微微点了点头，说：“身为王国骑士，竟犯下如此错误，是该让你好好反思反思了……”
卡洛斯脸上的惊讶已经变为了恐慌，他颤颤巍巍地发出声音：“陛下……？”
国王依然闭着眼，一动不动地坐在王座上，像是睡着了。
于是卡洛斯将目光投向德拉诺，希望自己的团长能为自己的品德和立场辩护。但德拉诺只是抿着嘴唇，一言不发。
卡洛斯知道自己不需要再说什么了。
“带下去吧。”国王说。
两名身穿厚重铠甲的亲卫队士兵疾步走上前去，熟练地将卡洛斯的双臂反扭在背后，拖行出了王宫大殿。与往日那些被拖走的犯人不同，这个过程异常安静，卡洛斯并没有做任何反抗。
从王宫大殿的琉璃窗前走到监狱的铁窗下，仅仅需要半个钟头。但若想从此刻开始计算离开监狱铁窗所需的时间——大概无法得出一个准确的数字。
“吱呀——”
牢房的铁门被打开，一名骑士走了进来。他身上的制服是卡洛斯从未见过的样式，或许是看管监狱的骑士专属，卡洛斯这样猜测。
“喂，过来。”骑士朝卡洛斯摆了摆手，示意他跟着出去。卡洛斯走到门口，双手立刻被镣铐锁住。
跟随骑士走过监狱的长廊，卡洛斯来到了另一处房间。房间的正中央摆放着一个长桌，卡洛斯被命令坐在长桌的一端。而在另一端则坐着两个身穿亲卫队制服的人，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亲卫队某个长官的打扮，而另一位手中拿着纸和笔——很明显，这是审讯的架势。
“开始？”亲卫队长官问。
“嗯，开始。”骑士说。
拿着纸笔的亲卫队士兵在桌上摊开纸张，开始记录。
“叫卡洛斯，是吧？”亲卫队长官看向卡洛斯。
“是。”
“入狱之前，是骑士团主部第三班班长？”
“嗯……”
“知道为什么进来吗？”
“不知道。”
“不知道？”亲卫队长官抬起头，用令人胆寒的眼神盯着卡洛斯，“不知道是吧？那你马上就知道了。”
“……”
“别扯这么多，直接问。”站在卡洛斯身旁，一直没有发言的骑士说。
“行，我看看……”亲卫队长官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，“接下来的话，你只需要回答‘是’或者‘不是’，就行了。听懂了吗？”
“懂了。”
“回答‘是’。”
“……是。”
仿佛在训练小动物一般，亲卫队长官的脸又变成了得意的表情。
“首先，你与虹天教教主阿丝特熟识已久，是否属实？”
“是。”
“你擅自中断了骑士团安排的侦察龙巢的任务，提前返回了歌塔王国，是否属实？”
“是。”
“返回歌塔后，你在骑士团和歌塔王宫等地，向不同人讲述了一个‘人类窃取龙族宝物，招致龙族仇恨。’的故事，是否属实？”
“是，但是……”
“没让你说‘但是’！这个故事，来源于你在布兰泊村遇到的一只精灵，是否属实？”
“……是。”
“你曾经身为骑士，有读过《歌塔史录》全篇，是否属实？”
“是。”
“你在骑士团举办的对龙族讨伐出征仪式上，曾作为骑士代表，举起金色长剑并对着圣女歌塔宣誓，是否属实？”
“是。”
“在这之前，你曾和阿丝特在南港的码头酒馆私下见面，是否属实？”
“啊？”
“问你话呢！是还是不是？”
“……是。”
“你和阿丝特私下见面的过程中，她也向你讲述了这个同样的故事，是否属实？”
“不……不是！”
亲卫队长官抬起头，那恶狠狠的眼神又一次落到了卡洛斯身上。
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我说不属实！阿丝特从未向我讲过这个故事，全部都是布兰泊村的精灵哈迪告诉我的！”
“哼……”亲卫队长官轻蔑地笑了一声，“卡洛斯……你是装傻呢，还是真傻啊？”
“什么……？”
“虹天教那群卖国贼，最喜欢到处宣传这个故事了，不是吗？”
“我不知道……我从来没有听说过……”
“撒谎！”亲卫队长官勃然大怒，一拳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。
“我向圣女歌塔发誓，我没有撒谎！”
“呸！你这样的囚人也配向圣女发誓？”
“……”
“好啊，既然你不想承认，那我就统统讲出来！”亲卫队长官焦躁地用手指敲击着桌子，“你你你，要把这些都记下来啊！”
“好。”一旁的亲卫队士兵加快了书写的速度。
“首先——前骑士团主部第三班班长卡洛斯，明明身为王国骑士，却长期和虹天教有所往来，私交甚密！并在出征剿龙行动之前，与虹天教教主阿丝特私自会面，听信虹天教所杜撰的谣言！心术不正，此为第一罪！”
“不是这样……”卡洛斯似乎已经没有了反驳的力气。
“其次——卡洛斯在骑士团安排的侦察任务之中，又被魔物精灵蛊惑心智，擅自放弃任务，提前返回歌塔王国，严重破坏了骑士团出征剿龙行动的计划！不服命令，此为第二罪！”
“……”
“最后——卡洛斯在返回歌塔王国后，四处散播虹天教所杜撰的谣言，甚至堂而皇之地在歌塔王宫大殿之内，面朝国王陛下肆意污言秽语！散播谣言，此为第三罪！”
卡洛斯明白了——自己已然被扣上了叛徒的帽子，既然是欲加之罪，又何患无辞。
“综上所述，依照《歌塔法典》宣判，需对卡洛斯数罪并罚，处以永久监禁。囚人，你还有什么想说的？”
卡洛斯本低着头，早已放弃了反驳。但他突然又想到了些什么。
“罚……不，不对！现在不是前期的审讯环节吗？依照《歌塔法典》的判案流程，还没到最后的判罪环节……而且真正的判罚，是需要大法官在公开法庭上宣布的！”
亲卫队长官缓缓站起身，脸上露出了一幅阴森可怖的笑容。
“对于你这样的囚人，没有那么多流程。”
躺在监狱里的卡洛斯仿佛还没有回过神来。不久之前，他还作为骑士为王国的荣誉而出征，但转眼间，自己就莫名沦为了叛徒和罪人——他完全没有预料到自己会因为妄言而获罪，甚至连审讯和宣判的流程也如此不公。
这不是卡洛斯所熟悉的歌塔。
有那么几个瞬间，懊悔、不甘与愤怒充满了卡洛斯的胸腔，他尝试压制住自己的情绪，冷静下来仔细思考接下来的出路，虽然他似乎毫无办法。
不过命运总是起起伏伏，卡洛斯也不例外。
在审讯结束后的这几天内，卡洛斯每夜辗转反侧，难以入眠。这个死气沉沉的石头房子是一个与生命所不相容的地方——永恒的寂静、永恒的压抑伴随着永恒的暗无天日。除了每天来送饭的骑士之外，就只有一阵阵风偶尔从头顶的铁窗吹入，卷起地上的茅草席发出些许声响。卡洛斯甚至一度认为自己的感官被剥夺了。
不记得是第几天的晚上，卡洛斯头顶的铁窗突然传来了一些不是风声的声音。他抬头向窗口看去，竟然看到一双手伸了进来，握住铁窗栅栏，如探囊取物般轻巧地打开了铁窗。
随后，一根绳索垂落到卡洛斯手边。他尝试拉了拉绳索，是紧的。于是他握住绳索，向铁窗窗口攀爬。将半个身体探出窗口后，卡洛斯终于看到了那双手的主人——阿丝特的紫色长发在月光下格外闪耀。
“阿——”卡洛斯在震惊中差点喊出对方的名字，但阿丝特立刻用眼神告诉他不要出声。
卡洛斯心领神会，跟随阿丝特顺着绳索向上攀爬。尽管卡洛斯的双手被镣铐限制了行动，只能一点一点地挪动，但他还是费尽全身力气，总算到达了监狱楼顶的天台。
“铁窗下的日子不好过吧？”阿丝特小声地说。尽管气氛如此紧张，她还是忘不了俏皮打趣。
“你竟然来——你是想把我带出去吗？”
“不然呢？”
“接下来怎么办？这天台上可根本无路可去，楼下到处都是巡逻的守卫，而且外墙每隔二十米就有一个哨台……”
“肯定不是从地面上走。”阿丝特说着，用一只手轻轻握住卡洛斯的手指，另一只手又不知用什么方法，利落地打开了卡洛斯的手铐。
“你也太熟练了……”
“跟着我就行了，少出声。”
卡洛斯跟着阿丝特，通过天井向下爬去，又钻进一个洞口。
“好臭……这是什么地方？”卡洛斯忍不住抱怨。
“下水道。”
“亏你能找到这样的路……虹天教劫狱过多少次了？”
“多得你数不过来。骑士团是不是从来不报道劫狱事件？”
“没听说过。”
“你们这些骑士啊，太好面子啦——监狱漏洞百出的事，怎么好意思往外说呢？”阿丝特得意地笑了一声，“哦不对，我忘记你已经不是骑士了。”
“……算了。不过说起来，我在监狱里被判永久监禁的事情，有在外界公布吗？”
“没有。这样不经过大法官公开审判的案件，想想也不可能公布吧。”
“太奇怪了……”
“不过他们倒是对你妹妹很信任呢。我看到她已经代替你去进行侦查任务了。”
“卡蒂？她才刚加入骑士团，为什么会让她去做这么危险的任务？”
“很担心吗？”
“……嗯。”
“现在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为好——会游泳吧？”
“会。”
“那就走条近路。”阿丝特指着一处污水管说，“从这里进去，直通南弗罗海，就是要憋会儿气——忍忍。”
“小问题。”
在浑身沾染了无数臭水和污物之后，两人终于从海面上顺利脱身。一名虹天教徒划着小船从远处赶来，将两人载上了船。
“得救啦——”阿丝特坐在船边，兴奋地喊着。随即褪去衣物，放进海中淘洗。卡洛斯见状连忙扭过头，虹天教徒则是一直目视着前方，兀自划船。
“教主大人……我们为什么要救出一个骑士？”短暂的沉默后，虹天教徒开口提问，声音低沉，“这不是骑士团的内部斗争吗？”
“卡洛斯知道的事情，对我们可有不少帮助。”阿丝特一边用手拧干衣物，一边回答道，“去岸边还有很久，来，把那个害你被抓的故事再讲一遍吧。”
卡洛斯轻叹一口气，已经讲过两遍的故事，他早就烂熟于心了。
阿丝特听完故事，沉思片刻后说：“嗯……比我们知道的版本要详细不少呢。”
“原来虹天教真的在流传这样的说法？”
“是的，但这个故事究竟是真是假，虹天教内部也有不同的意见。毕竟根本没有人见过那个所谓的‘源灵之晶’。不过你刚才的讲述，让这件事的可信度增加了不少。更何况看到亲卫队对你的态度，我也很怀疑他们是在害怕着些什么……”
“我认为这一点亟需查证。如果这个故事是真的，一定能找到办法永远结束人与龙的战争。”
“这就是虹天教一直在做的事。”阿丝特眼神平静地看向远方。
须臾间，小船抵达了岸边，这里离灯火通明的南港码头仅有数百米。
“接下来该怎么办？”卡洛斯问。
“我们俩就分头回去了。”阿丝特跳下小船，“你可不能进城哦，免得明天又被亲卫队给抓走了……这个船留给你，沿着东岸往北走，不容易被发现。”
“那……我能去哪呢？”
“这个，恐怕得你自己想了。”
卡洛斯微微点了点头，他心中差不多有了答案。
阿丝特又将一个小东西塞进卡洛斯的手心：“诺，拿着这个。”
“这是？”
“手搓信号弹，一次性的。把这个小绳子拽出来就能发射。如果附近有虹天教徒看到的话，会赶过去接应你的。”
“好，我知道了……谢谢你救我出来。”
“你要是还嫌身上臭，可以在海里多洗洗澡。”阿丝特眯眼笑着，语气依旧俏皮，“那么……再见啦？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，不需要我再救你了。”
未完待续……